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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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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鳶不想騙陳甜甜。

對待小孩子, 就應該以身作則,從小培養她們擁有一個正確的價值觀。

如果遇到事情了就撒謊騙她的話,久而久之,她也會潛移默化的學會。

岑鳶覺得自己不應該騙她。

她和商滕沒有可能的。

這件事情的確是她的錯。

她也想過, 找個時間, 好好和商滕道個歉。

陳甜甜見她一直不說話, 開始不安起來。

她還小, 什麽也不懂。

在她的觀念裏,分開是一個很嚴重的詞語。

這意味著, 岑鳶會給她找一個新爸爸,商滕也會給她找一個新媽媽。

她不想這樣。

她的爸爸媽媽,只有他們,她不要別人。

見小家夥都快哭了,岑鳶抱著她哄道:“就算爸爸和媽媽不在一起了, 也不會不要甜甜的。”

陳甜甜委屈的癟嘴,快哭了:“媽媽真的不要爸爸了嗎?”

“媽媽不是不要爸爸。”岑鳶笑著捏了捏她的臉, “等甜甜長大了,會懂的。”

可能是哄小孩哄的太專註,以至於錯過了開門的聲音。

男人站在玄關處,大衣外套搭放在臂間, 襯衣領扣系到最後一顆, 一絲不茍的嚴謹打扮。

他今天罕見的戴了眼鏡, 銀色細邊的,周身的清冷距離感, 越發明顯。

他度數不高, 平時不戴眼鏡也可以看的清楚, 但他有個習慣, 那就是前一天熬夜了,第二天就會戴眼睛。

陳甜甜最先看到他的,喊了聲爸爸。

岑鳶看過去,正好對上商滕的視線。

他把眼鏡摘了,喉間低應,過來抱她。

從岑鳶懷裏接過來時,手背不慎和她的擦碰到。

有片刻的頓住,他微垂眼睫,不動聲色的掩去眼底短暫流露的微妙情緒。

岑鳶沒想到這次過來居然會碰到商滕,她是特地選在這個時間過來的,因為這種時候,他一般都在公司。

他的事業心很重,在他這兒,工作永遠排第一。

岑鳶和他不同。

她更依賴家庭一點,甚至連現在努力工作的目標都是想要多攢點錢,為了以後和周悠然在一起生活做準備。

他們兩個,就像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。

如果不是陰差陽錯,他們這輩子應該都不可能有交集。

既然他回來了,岑鳶也想趁著這個機會,把該說的都說了。

於是她站起身,柔聲詢問他:“你現在有空嗎,我們聊聊?”

他沒看她,語氣淡:“有什麽話等吃完飯再說吧。”

岑鳶點了點頭,說:“好。”

何嬸很有眼力見的把小周拉進廚房,給他們留個獨處的時間。

過了會,她又出來,說陳甜甜今天還沒午休,然後把她從商滕懷裏抱走。

何嬸的心思,岑鳶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來,半個小時前,陳甜甜剛睡醒。

但她也沒戳破。

電視裏,正播放著財政新聞。

主持人正談論著最近的股市。

他們一左一右的坐著,沙發是長條形,中間隔了一段距離。

岑鳶對新聞沒什麽興趣,愛看這些的,是商滕。

岑鳶打了個哈欠,手撐著頭,連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。

風太大了,哪怕窗戶關緊了也能聽見呼嘯的風聲。

她睜開惺忪的睡眼,身上不知何時蓋了張薄毯。

客廳裏只剩下她一個。

何嬸從廚房出來,見她醒了,笑道:“特地給你煮了排骨冬瓜湯。”

岑鳶剛想說自己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,但看何嬸那副期待的笑臉,最後還是默默咽下已經到嘴邊的話。

她輕笑著起身:“好久沒吃何嬸做的冬瓜排骨湯 ,還挺想的。”

何嬸說:“想吃以後就常回來,或者我做好了給你送去,反正家裏也沒什麽事。”

岑鳶也只是笑笑,並沒有說什麽。

她還是不太習慣麻煩別人。

飯桌上,和之前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。

甚至於比沒分開前要緩和一些。

至少多了幾分距離產生的客氣。

岑鳶飯量小,再加上來之前剛吃過飯,胃裏的食物還沒消化完畢,也吃不下什麽。

她隨便喝了點湯,筷子也沒怎麽動。

何嬸看到了,心疼的勸道:“你看看你,又瘦了不少,最近肯定沒有好好吃飯。平時非得我盯著才肯多吃半碗飯,這自己出去住了,估計連飯都不肯吃了。”

這訓小孩的語氣,讓岑鳶輕笑出聲:“我不太餓。”

“不餓也得吃點,你看看你,那腰細的,我一只手都能握住了。”

話雖然誇張了些,但也差不多了。

岑鳶的腰本來就細,現在更細了。

陳甜甜現在吃飯還得人餵,不然容易灑。

周阿姨把土豆壓成泥,餵到她嘴邊。

全程不發一言的商滕,看了眼岑鳶空了的碗。

他夾了塊酥肉,伸出去的筷子卻在半空頓住,最後換了個方向,放進陳甜甜的碗裏。

陳甜甜眨了眨眼睛,不解的看著商滕。

何嬸笑著把酥肉從她碗裏夾出來,提醒商滕:“甜甜不愛吃酥肉,喜歡吃酥肉的是岑鳶。”

一邊說著,她一邊把那塊酥肉放進岑鳶的碗裏。

用開玩笑語氣,說出半真心的話:“你哪怕是把對甜甜的上心,分十分之一到岑鳶身上就好了。”

她心疼岑鳶啊,小姑娘也沒多大,二十三歲來的這個家,性格也好,又溫柔。

老公工作忙,不管多晚回來,她都會乖乖的在客廳裏等。

就是為了給他留一盞燈,給他煮醒酒湯。

有時候何嬸勸她早點休息,岑鳶卻笑著說:“他在外面工作那麽累,我也想為他做點什麽,哪怕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。”

何嬸覺得,現在的這一切,都是商滕咎由自取。

恨鐵不成鋼的同時也覺得可惜。

她也算是在商滕身邊待了一些年,對他的性子摸的通透。

太過深沈內斂了,最後吃苦頭的那個人,反而是自己。

什麽事情都憋在心裏,久而久之,是會憋出病來的。

但這些話,顯然不該是她來說。

說到底,她也只是商滕花錢雇來的,與他非親非故。

但配說這些話的人,卻從來不說,他們只會不斷給他施壓。

那塊酥肉,岑鳶最後還是沒有吃。

她把碗推開,說自己已經吃飽了。

商滕下顎微擡,也沒看她,安靜的吃自己的飯。

何嬸微不可察的嘆了口,岑鳶明顯是在避嫌,是真的,一點關系也不想和商滕沾上。

連她都能看出來的事情,商滕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呢。

想到這裏,何嬸下意識的看了眼一旁的商滕。

他臉上沒有任何異樣,似乎並不在乎。

一頓飯吃完,何嬸留在飯廳收拾碗筷,商滕起身準備離開,岑鳶叫住他:“商滕,我們聊聊吧。”

她的聲線柔和,所以哪怕是再平常不過的語氣,聽起來都是溫柔的。

男人剛把外套穿上,系著西裝前扣的手,因為她的話,而有片刻的停頓。

“嗯。”

他低下頭,繼續把扣子扣好。

書房有股淡淡的巖蘭草香。

是之前岑鳶特地為商滕換的,提神醒腦。

商滕總是工作到很晚,岑鳶怕他身體受不住。

他好像一點都不在乎這些,總是過度的透支自己的健康。

但好在,他的身體很好,有定期鍛煉,也很少生病。

書房內只有他們兩個人,商滕直入主題:“說吧。”

很直接,但也並不意外。

岑鳶把鑰匙從包裏拿出來,放在桌上:“這是家裏的鑰匙,上次走的時候忘記給你了。”

他只低嗯一聲,算是給過回應,繼續安靜的等著。

因為知道她想說的重點不是這個。

岑鳶輕聲笑笑,突然問他:“你還記得,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?”

男人微擡的眉骨,似乎在無聲的給岑鳶回應。

他不記得了。

倒也不意外。

不記得才是正常的,畢竟沒有人會去特意花費時間,去記住一個陌生人。

岑鳶說這些,也不是想和他敘舊。

她只是想把一切都說開了,然後鄭重的和他道一次歉。

“但是我記得很清楚,因為太像了。”

她仍舊在笑,笑容裏多少透露些苦澀,岑鳶也沒想過掩藏。

她對商滕還算了解。

不管她隱藏的多深,商滕只看她一眼,就能發現端倪。

他太聰明了,聰明到讓人覺得恐懼的程度。

“那段時間,我的精神甚至都有點恍惚,因為難過,太難過了。所以哪怕是遇到只有眉眼與他相似的你,都能當成救世主一般,想要留在你身邊。”說這些話的時候,她的手還有點抖,那種難過的無力,再次湧了上來。

就像是把愈合的傷疤重新揭開,又疼了一回。

她背過身子,把眼淚擦掉。

“我不該這麽做,對不起。”

她微抿了唇,唇邊重新揚起了笑,“但這些年,我這個妻子做的好像還算稱職,如果能抵消一部分你對我的恨,我的愧疚也會稍微少一點。”

商滕歪了下頭,骨節分明的手指,搭放在桌上,散漫的輕點著桌面。

自然垂放時,甚至能看見小臂延伸至手背的筋脈血管。

他把眼鏡往上推了推,鏡片過濾掉眼底大半的情緒,看上去便只剩下漠然。

書房的隔音很好,因為商滕討厭工作的時候被人打擾。

商滕不開口,岑鳶就一直安靜的等著。

屋子裏有暖氣,玻璃窗上結了一層霜,襯著窗外的夜色,像是冰雕。

商滕低沈的聲音打破了仿佛被凝固的寂靜。

“他對你很重要?”

是不見起伏的一句話,仿佛只是好奇而已,別無它意。

但他很少對什麽事情好奇,所以也算是罕見。

岑鳶楞了一會。

每次想起紀丞,她都會難過。

她沒有直接回答商滕的問題,而是輕垂下眼,苦笑的說:“如果不是放心不下我媽,可能我就去找他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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